这些年，我与黄鼠狼的故事（上）_校园_垃圾桶

长久以来，人们对待黄鼠狼的感情颇为复杂。作为一种小型食肉动物，黄鼠狼主要靠捕食鼠类为生，但因偶尔给农户饲养的鸡“拜年”而被冤枉，不幸背上“偷鸡贼” 的千古骂名。另一方面，可能是出于其纤细的体态和古灵精怪的习性，而被蒙上一层神秘面纱，民间认为黄鼠狼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，并尊称其为“黄大仙”，关于它们的诡异传说更是数不胜数，因此人们对于黄鼠狼也心怀敬畏与恐惧。

黄鼠狼，正式的中文名为黄鼬，是哺乳纲食肉目鼬科鼬属的一种兽类。在整个鼬科大家族中，它们是最著名、最具代表性的种类，全国各大省市均有分布，从人迹罕至的山林，到村落田野，再到钢筋水泥的城市街头，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。同麻雀、喜鹊一样，黄鼠狼已深深扎根于人类身旁，可以说是生活中离我们最近的野生食肉哺乳动物了。

成年黄鼠狼身体修长、柔软富有弹性，四肢短，体重1kg左右，体长30-50cm, 尾长14-25cm,，毛色随季节的变化而深浅不一，但总体上都是橙黄色，面部赤褐色，口鼻部位白色。两只黑色的小眼睛晶莹透亮，炯炯有神。北方地区的黄鼠狼每年4-6月繁殖，南方为2-4月，喜欢在柴草堆、木垛缝隙、墙/鼠洞中筑巢，每胎一般2-3只仔鼬，多的能达到8只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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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鼠狼的毛皮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，曾是我国重要的出口商品，皮毛可制成裘皮大衣，尾毛又是制作狼毫笔的上等原料。冬季大小雪节气时的黄鼠狼毛皮最为上乘，此时它们才新换上冬装不久，拥有一身金黄、浓密厚实的软毛，尾毛长且蓬松开来，因此在以前的冬闲时期，常常遭到农人们的捕杀。如今，黄鼠狼已被列入“三有”保护动物（《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、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》），私自捕杀将受到法律的制裁。

对于我来说，从小到大，黄鼠狼都只是活在传说中的生物，上大学之前一直未曾亲眼看过，所听到的种种传闻主要来自于长辈们的闲谈，因此对这种动物有着浓烈的敬畏之情。直到后来到北大读书那几年，才有幸在校园里，比较频繁地邂逅这种行踪诡异的小生灵，并对它们的出没规律有了比较多的了解。

校园篇

黄鼠狼主要在夜间活动，以前无论是在校园里走路还是骑自行车，都能与之不期而遇，比如，在教学楼\宿舍楼的路灯下、食堂门口、未名湖边以及北部静谧的园林区，甚至学校西门外的火锅店门口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。夜色朦胧下，它们有时在离我不远处蹦蹦跳跳、鬼祟地四处张望；有时变身成一道黑影，闪电般横穿马路，等我反应过来，它早已消失不见。

上学时在校园里拍摄夜景，在深夜静之时，常能碰到它们漫不经心地在马路中央或者草坪里蹦跶、闻来闻去，并不时直立起身体，观察四周的动向。这些小家伙警觉性很高，却又不失好奇心。如果我长时间站立不动，它可能会在不远处一直盯着我看很久，一旦我打算动身走近它，前脚刚迈出去，它就迅速溜掉了。

有一次深夜在学校镜春园土堤上看萤火虫，可能是溜达时发出的声响较小，没有惊扰到四周，草丛中突然窜出来一只小鼬，居然还好奇地嗅了嗅我的脚趾，当时心里一紧，没敢动。真是一次奇妙的深夜接触。

垃圾桶

校园里的黄鼠狼相比野外种群要幸福快乐得多。在食物来源方面, 路边的垃圾桶，是一个保底选择。那更像是它们的“深夜食堂”，在例行捕猎之余，偶尔来光顾一下，捞点可口的饭后甜点，比如面包片和一些剩菜剩饭等等。在严寒的冬季，路边垃圾桶所起的作用更为重要，使它们不至于因抓不到猎物而挨饿，从而减少死亡率。

它们一般选择在夜深人静时跳进垃圾桶。曾经某天夜里，我从办公室骑自行车回宿舍，中途停在未名湖边整理背包，然而刹车声却意外惊扰到了路边垃圾桶里的黄鼠狼，只听见垃圾桶里一阵叮当乱响，偌大的垃圾桶被它撞得摇摇晃晃，但它死活就是跳不出来，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车闸声吓慌了。最后成功跳了出来，跑到不远处，盯着我看了一会儿，然后迅速钻入了石缝中。

在捕猎方面，黄鼠狼有着灵敏的嗅觉和优秀的夜视能力。在行走时就能嗅到树上的小鸟、准确判断鼠洞里是否有鼠。但由于校园里的鼠类较少，它们更多的是爬到树上寻找夜栖的小鸟。以前有不少同学说，深夜在未名湖边看到过爬树的小松鼠，那实际上都是被错认的黄鼠狼，松鼠不可能在夜里活动，而且黄鼠狼的面相与松鼠有点神似，又都长着毛茸茸的大尾巴，对于缺乏经验的同学来说，在夜色下很容易混淆。

恶猫欺凌

几乎每所高校中，都生活着一定数量的流浪猫。它们可爱乖巧的姿态为诺大的校园增添了些许暖意，也受到爱心人士无微不至的关怀。

摄于镜春园

然而流浪猫在我国是典型的外来入侵生物，并不属于本土生态系统的组成部分，它们具有很强的捕食能力，又特别喜欢杀戮，被称为“生态杀手”。因此流浪猫的存在严重威胁着其他原生物种的生存，例如大量捕杀本土鸟类等，令原本就很脆弱的校园生态系统雪上加霜。

这只流浪猫嘴里叼了一只刚出窝不久的麻雀。摄于朗润园

对于黄鼠狼这种食肉动物也不能幸免，黄鼠狼的体型比猫小许多，经常遭到后者的追击，甚至捕杀。城市中流浪猫数量的增加正在不断压缩着黄鼠狼的生存空间。

盯上了岸边的鸳鸯。摄于朗润湖边

有一次夜里在镜春园散步，忽然听到路边草丛中传来尖锐的动物叫声，类似“滋滋滋”一般的声音，循声望去，竟然看到一幕难得一见的情景——两只黄鼠狼正在与一只大黄猫对峙，而那尖锐的叫声正是黄鼠狼发出的。两只黄鼠狼的体型差不多，可能是一对夫妇。

接着那只猫盯上其中一只穷追不舍，它们俩快速穿梭于马路以及两边的草丛中，来回转圈，而另外一只则站在草丛的大石头上张望着它们并焦急地叫着。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，有好几次，那只被追的黄鼠狼居然特地从我的脚下跑过，仿佛是在乞求我的帮助，这实在是很神奇。要知道，黄鼠狼作为一种小型食肉动物，平时十分惧怕人类，因此这种情况下它应该是躲我远远的才对。

镜春园，当时的事发地点。

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亲身体验到黄鼠狼的灵性，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。为了帮黄鼠狼解围，我在后面追赶那只恶猫，嘴里不停喊着“咪咪咪咪”，设法让它分心。当追到池塘边的矮树下时，恶猫突然停下不追了，原来是来了屎意，开始原地刨坑拉屎，于是我快步上前，挡住猫咪前方的视野，并顺便摸了它几下。此时被追的黄鼠狼早已不见踪影，另外一只也不再发出类似召唤的叫声，夫妇两应该已经汇合，一起离开了。

目前，学校猫协正在积极进行猫咪的送养和绝育工作，这对改善猫咪的生活和校园生态环境都好，愿流浪猫追杀野生小动物的事件越来越少。

正在爬树掏鸟，遭到了喜鹊和灰喜鹊的围攻

自从开始拍鸟之后，我对校园生态和物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，发现黄鼠狼在白天的活动频率也很高，但行踪依然神出鬼没，相遇需要一定的运气。

黄白二仙斗法

经过一段时日的观察，我发现一只黄鼠狼的活动范围大致在镜春园和朗润园之间，连接两园的石拱桥是它每天活动的必经之路。

桥边巡视中

一天下午，在石桥边镜春园一侧的草丛中，我看到它正在围着一小片草丛蹦来蹦去，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猎物？我在石桥的另一头（朗润园一侧）一直观望着，但草太高，看不清里面有什么。后来它放弃了，准备过桥到我这边来，然而当它发现对岸的我时，并没有着急离开，而是一直寻找机会仍然想要跑到我这一边，为什么选择铤而走险，当时表示难以理解。于是我选择让路，它便飞速跑了过来，消失在朗润园的草丛中。

我走过桥去看它刚才原地打转的地方，原来是一只刺猬，被吓的缩成一团，仍在原地瑟瑟发抖。不觉想起那句经典的歇后语：黄鼠狼吃刺猬 —— 无从下口。

被吓得缩成一团，瑟瑟发抖中。

然而，据传黄鼠狼是少数几种能够吃掉刺猬的食肉动物之一。刺猬虽然性格温和、行动缓慢，但背面从头到尾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，遇到危险便蜷缩成一团，俨然一个无懈可击的“刺球”，令绝大多数捕食者无从下口，只能选择放弃。然而刺猬的这招儿遇到黄鼠狼就不灵了，黄鼠狼的肛门附近有一对臭腺，能够释放出恶心难闻的臭气。据说黄鼠狼会寻找“刺球”身上的缝隙，也就是刺猬用来呼吸的位置，然后调转身体，将肛门对向缝隙，释放臭气。被熏昏的刺猬，失去防御能力，身体慢慢舒展开来，黄鼠狼先从没有刺的腹部下嘴咬死刺猬，再尽情地享用美味。

根据一些文献中的观察，如果恰逢近距离相遇，二位仙家通常只是驻足短暂相视一下，然后继续赶路。但我遇到的这只，确实对刺猬很感兴趣，它在刺猬周围跳来跳去，仿佛在举行饭前仪式（也称为“死亡之舞”），可能是盛夏时节校园里食物丰富且多样，让它最终放弃了。

一只白鼬在野兔周围跳来跳去，寻找锁喉的机会，这被网友戏称为“死亡之舞”。图自网络

大概一个多月后，我又在石桥边看到了它，身边还跟着一只小黄鼠狼，上次它那么执着的想要过桥，估计是为了它的孩子吧！

正在召唤右侧草丛中的小鼬

爬树打鸟

在鸟类的繁殖季节，它们尤爱爬到大树上掏鸟蛋或者雏鸟。有一次，我的一位观鸟的朋友在镜春园土堤上看到一只黄鼠狼正在爬树，目标是树顶的灰喜鹊巢。

这只黄鼠狼扒在两棵大树之间，好像在眺望远方，实则打算上树掏鸟。几天后，我发现树底下有几撮灰喜鹊的羽毛

灰喜鹊是一种社会性很强的鸟，平时不光结群活动，还会在繁殖期结成相距不远的群巢，彼此做邻居，相互照应。每当危险靠近，灰喜鹊会发出独特的报警声，粗哑响亮，达到提醒同伴和威吓捕食者的目的。

一只灰喜鹊正在对着一只睡觉的猫咪报警。趁猫瞌睡的时机，这只灰喜鹊还不停得用爪子抓猫的后背。

当时，那只黄鼠狼引起了周围灰喜鹊群的警觉，它们同时发出报警声，声势浩大，其中一些还不停地在黄鼠狼身边飞舞，试图干扰甚至直接攻击，场面十分精彩。最终黄鼠狼不堪其扰，乖乖地爬下了树。朋友目睹了这一切，并实时分享到微信群里，着实让人羡慕。

灰喜鹊们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校园里的人来人往，令它们发出报警声更多的是来自捕食者或者其他大型鸟类入侵者，因此在校园里利用灰喜鹊群的警报声来寻找黄鼠狼和一些猛禽，是一种十分有效的方法。一旦听到附近灰喜鹊的报警声，请赶紧把相机参数调好，准备收获惊喜！

红湖猎杀

除了爬树，黄鼠狼还很擅长游泳。以前夏天的时候，先后遇到过几只黄鼠狼，身体的毛发是湿漉漉的，说明它们才上岸不久。

2018年5月的一个下午，正巧在红湖东岸边看到一只黄鼠狼，行为有些怪异。

任凭我追上前拍摄，它都没有迅速逃窜，而是一直沿着湖边跑，并与我保持一段距离。等到我离开后，它又折返回来，仿佛不愿离开湖边。于是我干脆绕到湖对岸，这样既不会干扰到它，又能拍个够。

跑过柳浪闻莺石牌坊

站在对岸观察，只见它不停的在岸边的几块大石头上跳来跳去，同时用鼻子打探着水面，貌似想要跳下去。我看到它浑身的毛发还是湿的，说明此前已经跳进过水里了，难道水里还藏着什么猎物它没有抓上来？

黄鼠狼奇怪的行为，引来湖面上一只绿头鸭游近围观，在近岸的地方边游边观摩它，表现得十分好奇，并且离岸边的黄鼠狼很近，当时我真担心那只黄鼠狼会突然一跃，扑向水面的绿头鸭。

实际上黄鼠狼的目标是攀在岸边石壁上的楼燕，由于楼燕所在的位置贴近水面，上方又有大方石遮挡，很难被够到，所以黄鼠狼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击杀位置，这即是它在岸边蹦来蹦去、不愿离开的原因。

绿头鸭看大仙抓楼燕

正当我站在对岸记录着这一切的时候，北岸有一位打着太阳伞的女生也被那只黄鼠狼所吸引，她可能误以为是一只毛色金黄的小松鼠，于是好奇地走了过去。就在她走近观察之时，黄鼠狼似乎摸索到了合适的出击方式。在大石头上，它采用类似“倒挂金钟”的姿势，仅用两只后腿倒钩在石缘上，整个身体全都探了下去，迅速地把下方躲藏的楼燕叼了上来，动作很是犀利，被咬住的楼燕发出尖锐的惨叫。